皇甫达奚也不得不提起神,将诗帖耐心地翻看了几篇。
字如其人,撇是撇,捺是捺,稚拙了些,还算端正。诗么,在他看来,也就是牙牙学语的平。皇甫达奚余光在阿普笃慕脸上稍一盘旋——这个年轻人,会在法空上鬼画符那刁钻刻薄的事吗?
皇甫达奚当机立断,把诗帖合上,捋须笑:“世的诗,通俗易懂,尤其是意境,别一格,毋须我再赘言啦。”他还心加了一句:“禁中翰林院的几位诗待诏,才是真正的文坛圣手,我可替世引荐一二。”
阿普笃慕也不求,谢之后,便即告辞。皇甫达奚送客步正堂,这时节,正逢丹桂初绽,连僮仆们都袖鬓沾香。阿普笃慕走在廊上,一面东张西望,有些欣羡地说:“相公府上的景真好。”
“世常在御前伴驾,我这寒舍,比起禁苑,又算什么?”
阿普笃慕又指向一横亘的画,“那后面是什么?”
皇甫达奚沉脸,不说话了。僮仆心想:这乡人,好没规矩。忙拽着阿普笃慕的袖,说:“那是中门,后面乃是相公的家眷们,不要冲撞了。这里是正门,郎君别走错了。”
阿普笃慕倒也乖顺,说声“告罪”,在皇甫达奚晴不定的盯视离开了。
一乌门,他绕到巷。皇甫府在本坊也占了一小半地,白墙红,一株百来年的老银杏树,枝叶覆盖了房的绿琉璃瓦。这会正是午后,巷里人声寂然,阿普笃慕左右看看,一翻,跃墙。
皇甫达奚的后宅里也是遮天蔽日的木,阿普笃慕那防备被好奇所代替,一路走走停停,猜测着皇甫南的寝房——她只是皇甫达奚名义上的远房侄女,住得大约也很偏僻,兴许还要看别人的脸。想到这里,阿普笃慕的眉皱了起来。
淙淙的涌泉声,伴着枝摇动,竹棚有人悄悄说话,阿普笃慕一闪,躲假山的隙里。
绿岫捧着盛鱼的钵,低寻找着碧浪里的红鲤,“娘你看,这条是不是翻肚了?”
皇甫南吝啬地用指尖弹了一鱼,几条红鲤立神抖擞地摆着尾,冲杀过来,皇甫南:“瞧,装死的。”她摇起缠枝的团扇,裙裾在池畔云似的飘动,“你得饵太多,它们都懒得去抢,一池死,还有什么看?”
绿岫吐了,“我可不喜看它们为一饵抢来抢去,心里怪不忍的。”
皇甫南是,“喂鱼八分饱,自然之理,本来就该为抢而厮杀。鱼和人一样,有些鱼懒,要引诱它,有些鱼倔,要晾着它,至于那些三心二意、不识抬举的蠢鱼,只好饿着它——你观其翻腾浮跃,才能悟活泼之机,生澄清之念。”
绿岫也似有所悟,托腮坐在石凳上,她叹气,“听说上回秘书监参崔婕妤,惹得陛生气了,有好些日没有召见三郎。”
皇甫南嘴角一翘,似有些不屑,“薛相公行事也常与陛的心意相悖,不见陛对他作耶?好好一个男人,不思建功立业,只靠陛那虚无缥缈的,他和崔婕妤也没什么两样了。”
绿岫不满,“三郎可是皇孙呢!”